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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龚钰祺:琴键下的月光动物园

排行榜 2025年11月06日 01:37 3 admin

台湾独立音乐平台“街声”上,苏打绿的键盘手龚钰祺以一个“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存在,里面收录了很多他自己的音乐作品。阿龚是苏打绿里唯一科班出身的音乐人,在台北艺术大学修钢琴和中提琴,苏打绿的创作之余,阿龚一直在做自己的器乐专辑。最近第二张专辑《月光动物园》新鲜出炉,十几首精巧浪漫的曲子里,不难听出有深厚的古典音乐积累。

专访龚钰祺:琴键下的月光动物园

爱乐:你是跟古典音乐之间是怎么样的缘分?

阿龚:古典音乐是从小就开始学了。我从四岁开始弹钢琴,一方面是因为家里面希望我学音乐,另一方面自己也蛮喜欢练琴的,所以就这样按部就班一路念音乐系上来。但是在念书的过程中,我也会偷偷尝试一些其他音乐,比如大概在国中时期,我开始听久石让的钢琴配乐,我对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音乐都很感兴趣。台北艺术大学有舞蹈系和戏剧系,我开始是出于好奇,去看舞蹈系排练,后来老师邀请我为舞蹈系做即兴的钢琴伴奏,我开始根本不会弹即兴伴奏,但那个舞蹈老师人很好,她一直鼓励我,有时候还会把他们接下来要跳的节拍先跳一次给我看,让我去找灵感搭配他们的动作,后来自然而然地,我就能很顺畅地去即兴伴奏了。

这个实践对我之后的创作和演奏影响很大,这让我的音乐可以跟身体的律动和呼吸产生关联。包括音乐学院里的钢琴生避不开的帮声乐组伴奏这件事,其中的经验和影响也被我一路带到后面苏打绿的合作中,青峰唱歌的时候,我不只在听他唱歌,还会非常专注地去听他的呼吸,这样我的键盘才能最贴合在音乐里。

其实我当初也是某个因缘际会的冲动才去看了青峰练团,认识他的那天,就是我加入苏打绿的那一天。接下来他们刚好有一些演出我可以参与,就这样很顺畅地加入了他们,一直到现在。

当然也不是鼓励学古典音乐的小孩一定要去尝试不同的风格,但是我觉得本质上它们都是音乐,是可以相互成就的,而不是此消彼长。真正需要去在意的是你的主线任务有没有受到一些影响,因为话说回来,刚加入苏打绿时我曾经一度险些荒废了课业,被我的主课老师狠狠紧盯了一段时间。所以其实苏打绿发行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我是没有参与的,我是到第二张专辑才回归的。我要先把我的研究所念完顺利毕业,才能回归苏打绿。研究所的毕业课题是论文和一场古典音乐会,虽然我一直都很喜欢把古典跟流行去做融合,但那是针对创作而言,在准备毕业音乐会的那段时间,两者是没法兼顾的,我必须沉浸在古典钢琴和中提琴的世界里,写论文的时候也一样。

这种专注和跨界穿插的过程,其实非常有利于我的创作,这让流行与古典在我的音乐里同时发生。并不是说我的哪一首作品要做成古典模式,然后有一些流行元素突然跳进来,或者相反。在这两种音乐类型里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沉淀,才能让它们在我需要的时候自然流露出来。

专访龚钰祺:琴键下的月光动物园

爱乐:“同时发生”这个说法很妙,今年新复刻的《冬 未了》唱片里有一首关于冬天的钢琴协奏曲,能听出来曲子的风格其实更偏流行,但很多地方还是让我不由得想到一些古典旋律,比如快板乐章好几次都让我闪到西贝柳斯的小提琴协奏曲,和维瓦尔第《四季》里“冬”的那段快板。但这些联想并不是因为某段旋律里有显而易见的“致敬”,而是一种感觉,就像你刚才说的“同时发生”。

阿龚:知音呐!这也是我这次在《月光动物园》里经常出现的感受,比如那首八分钟的同名单曲,在创作的时候,确实会有一些旋律经常浮现出来。坦白讲那些旋律可能都是我在各种场合听到过的,但是当下其实并不能马上想起来是出自哪部古典音乐作品,但是我会把这些讯息记录下来,让它们成为我曲子里的某一些灵感片段。

最近有朋友告诉我,这首曲子的某些片段很像凯特尔比的《波斯市场》里的一段女王主题,其实在创作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过这首曲子,但最近打开《波斯市场》来听,我就惊讶地发现《月光动物园》跟里面那段女王旋律的走向和调性确实很像。可能就是听得多了,古典音乐的积累和流行音乐的编创手法在时空中的某个点实现了交融。

爱乐:《月光动物园》里有关于三只小狗的创作,你有没有给三只小狗各自匹配一个符合它们形象的音乐动机?

阿龚:终于要讲这个话题了。专辑里面有一首曲子叫做《Fade,Fade Away》,很明显,是写给我最小的那只小狗妃妃,她是去年去世的。后来我无意间看到“fade away”这个词,就觉得完全是我从去年到今年的心情写照。这首是专辑里少数先有曲名,才有旋律的作品,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想为妃妃写一首曲子,里面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写给她的。这个创作过程很艰难,非常艰难,因为她是三只小狗里面唯一因为生病离开的,我就坐在钢琴前,想着和她的一些回忆,当下想到什么旋律就弹一弹然后写下来,基本是在回忆里完成了这首作品。

另外两只拉布拉多,她们叫做亮亮和晶晶,是一对姐妹,专辑的最后一首曲子《Twinkle Twinkle》是写给她们。这首曲子的旋律非常简单。亮亮和晶晶从小一起长大,而且拉布拉多是很聪明的狗,也很单纯可爱,所以我就用非常简单的旋律来呈现,像是满天星空的感觉,一闪一闪的,和她们的状态很像。

制作人卢律铭老师知道亮亮和晶晶的故事之后,帮我把钢琴的部分做了调整。原本的钢琴有点类似莫扎特的伴奏,连续的圆滑奏,但卢老师建议把这些音符改成跳音。最后那些跳动的音符跟其他的弦乐一起呈现的时候,就是我想要描写的那个“twinkle twinkle”满天星空的感觉。而且跳音呈现出来的音色会有点电子感,像合成器的感觉,那是我平常不太会用真钢琴去演奏的方式,我更没想到这种状态可以直接用古典钢琴来表达,这也是录制过程中跟卢律铭老师碰撞出来的新的火花。

爱乐:《月光动物园》这个题眼来源于同名的绘本,唱片的气质很像童话,或者像一部小而精致的交响诗。

阿龚:交响诗是我的梦想,但我不敢讲这张专辑能达到交响诗的程度,我觉得如果我要做交响诗,那就一定会去做真正意义上的,曲式完整的交响诗。至于《月光动物园》,我在组这张唱片的时候是有把圣桑的《动物狂欢节》从头到尾听一遍的,我觉得它更像一个组曲的概念,不同的曲目有不同的风格。动物狂欢节里是不同曲目代表不同动物的形象,我这里每首曲目是月光动物园里发生的一个小故事,或者一个场景。

我的初心还是从我的三只小狗出发,我想象她们现在会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动物园,慢慢的我的构思里就融入了更多动物进来,甚至是人类,这些动物曾经都是某个人的宠物,曾经的主人们可能也会想象它们现在生活在什么地方。《月光动物园》就是这些宠物们在喵星汪星的平行时空,它们就生活在我音乐所描述出的画面中。

说到绘本,这其实是我在创作《月光动物园》这首同名单曲过程中的一个机缘巧合。当时我刚构想出动物园这个概念,动物园正在我脑子里“扩建”。我想到加上“月光”这个元素,除了跟我的小狗亮亮晶晶有关之外,这也是我之前遛狗的时候很喜欢的一种休闲方式,我很喜欢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观察它们的变化。我把“月光”和“动物园”这两个关键词一起在网上搜索,就看到了这个绘本,我当然立刻下单订购,过了很久这本书才漂洋过海从不知道哪个国家送到我手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儿童故事,讲的是一个小女孩的猫走丢了,有一只野狼带着她到月光动物园去找她的猫,那个动物园其实只会在小孩子的想象中出现。我很喜欢“只会在想象中出现”这个概念,这很契合我想要在这首曲子里讲述的故事,所以就确定了以“月光动物园”为题,然后完成了这首八分钟的曲目。

完成这个曲目之后,我觉得我这张专辑的概念就很明确了,接下来就围绕这个概念去增加作品,里面有些创作其实是前几年就有了的,但这次我给它们重新命名,让整张专辑的作品都跟动物园、星空、想象等等这些概念有关,于是就有了这个完整的《月光动物园》。接下来即将举行的音乐会也同样是以《月光动物园》为名。

专访龚钰祺:琴键下的月光动物园

苏打绿二十年一刻的东京演唱会上,阿龚用一段六分钟的钢琴独奏串起了苏打绿的第一张专辑。他一袭白衣投入在键盘里,其他成员侧目静静聆听,这一幕成了很多乐迷心中的神级场面。这不是阿龚第一次用钢琴诠释苏打绿的歌,《冬 未了》复刻专辑里,有龚钰祺第一号钢琴协奏曲《冬之颂》与第二号钢琴协奏曲《哼唱光年》,用古典声响为苏打绿“韦瓦第计划”做了收束。

爱乐:为什么这么喜欢钢琴?

阿龚:其实原因比较单纯,因为钢琴就是我从小到大,包括大学时的主修乐器,也就是我最擅长的乐器。如果开玩笑地讲,是因为我唱歌很难听(笑),苏打绿的演出和录音里,我都宁愿用弹的,也不要用唱的。还有中提琴,很多我想要写的旋律和表达的感情,在我看来用钢琴和中提琴更恰当,更完整,我好像没有办法用唱歌来传达这些情感。

我的第一张创作专辑里面钢琴的部分其实比较少,在发行了第一张专辑之后,我就有一个想法,就是之后的专辑里面一定要多一些钢琴独奏或者以钢琴为主的曲目,所以这次我就非常笃定和努力地让钢琴贯穿了整张专辑。

专访龚钰祺:琴键下的月光动物园

阿龚玩乐器有着特别的天赋,不体现在演奏技巧上,而是体现在对声音的理解上。街声app上收录着一组他的中提琴创作,他把中提琴的音色发挥到了极致,有些甚至听起来不像中提琴。有一首《拾穗行歌》是《秋:故事》唱片里那首《拾穗》的改编版,中提琴做主奏,我第一次听还以为是真的胡琴。

爱乐:中提琴在小提琴和大提琴之间,其实一直承担着某种“粘合剂”的角色,但单拎出来,中提琴其实是一件色彩性很强的乐器,你的创作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阿龚:我很喜欢你的说法。小提琴跟中提琴比,人们都会认为它是更有发挥空间的,小提琴音域宽,体型小,可以包容更多的表达和技巧。但是中提琴比不了小提琴的高音,也比不了大提琴的低音,还没有办法像小提琴一样让演奏家的手指上下翻飞,所以常常被认为创作空间有限。其实我一开始对中提琴的了解也不多,大学时选择辅修中提琴,主要是因为这是那时候最少人选的专业。当然因为爱音乐,开始学习之后我对中提琴也很喜欢,尤其因为这在学校里是个“少数派”的乐器,所以更会生出一种特别的“珍爱”来,有点要捍卫中提琴的感觉。

其实我一直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中提琴,某种程度上说中提琴是一个很接近人声的乐器,它的音域能覆盖大部分的歌曲,所以在我看来中提琴跟唱歌是很相关的。还有一个可能很多人都会有的感受,就是中提琴听起来格外“悲凉”,有些中提琴的音色甚至是带一点“鼻音”的。所以要用一件乐器来表现秋天,我第一个就会想到中提琴。

你提到的这些中提琴作品我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过了,昨天又听了一遍之后,我觉得我的中提琴和钢琴创作完全不一样。这一组中提琴曲其实是在17、18年苏打绿休团期间创作的,以单线条的旋律为主,有点像写歌,情感起伏和转折比较多,都顺着这一件乐器的声音走。写钢琴作品,尤其是这次的新专辑,层次会比较丰富,节奏的动感也会更强,呈现出来的更像一幅画面,而不是一首歌。

专访龚钰祺:琴键下的月光动物园

在我看来,苏打绿的专辑是很“极致”的专辑,每首歌都在为诠释专辑的主题而服务。从一专到春夏秋冬,再到后面各种版本的复刻,每次迭代都有新的故事诞生——《春·日光》是一部轻松的民谣集,《夏/狂热》是一首炙热的古典诗,《秋:故事》是一首忧郁的现代诗,《冬 未了》则最像交响乐。我最喜欢《秋》和《冬》两张专辑,秋专用几个“一”做分隔符,把“一”到“一一一一”连起来听又像一首配乐诗朗诵,讲着断断续续的隐晦秋思。

爱乐:苏打绿的唱片总是很有整体性,有的像诗歌,有的像小说集,这种整体感的创作是如何成型的?

阿龚:从苏打绿创作的整体性来看,首先最重要的是看创作者,一般是青峰或者小威想要在歌曲里传达的是什么。虽然有时候青峰的歌词高深莫测,我们不太懂,但是他都会简单的跟我们描述一下他写这首歌的心情和心境,或者故事背景,所以我们至少掌握了他这首歌的风格之后才会开始一起编曲。

比如《冬 未了》,我们是先预设这张唱片采用管弦乐的编曲风格,这样我再来依照曲序去设计每首歌的呈现方式,让整张唱片听下来是平衡的,在一定的起伏波动之下渐入佳境的。第一首《痛快的哀艳》一上来就是很庞大的管弦乐,打击乐的重音很有冲击力,中间我安排了一些钢琴和室内乐之类比较柔和的编排,再穿插着《墙外的风景》这种比较辉煌的管弦乐。最后一首《Must Keep Singing》我们用了三拍子圆舞曲的风格,一个很轻巧的结尾,有一点告别的感觉,也很适合冬天。从整体来看就有点像刚刚提到的交响诗的感觉,我在心里是想把整张唱片的编曲往一部完整的古典音乐的方向去靠拢的。

你提到故事性,在文字的故事性上,青峰的歌词会主导整张专辑的走向,我所做的就是在音乐性上,丰富这些故事的层次感,让每首歌之间有起承转合。

爱乐:今年复刻的《冬 未了(苏打绿版)》交响感更强了,比如《蝉想》,intro的部分一上来就让人感受到这是一首很有戏剧张力的歌。

阿龚:《蝉想》故事未了版的前奏就是弦乐组加上我的中提琴,我用一种点状的音型,想要模拟出夏天蝉响的感觉。这组旋律重复了好几次,因为我觉得夏天的夜晚就处在虫鸣鸟叫的氛围里,这个声响可能会一直持续到天亮。

我自己很喜欢故事未了版的小情歌。它的intro很像一部交响乐甚至歌剧的引子,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新的尝试。非常庞大又华丽的管乐之后,忽然又回到青峰唱歌,让人回过神来,原来这还是那首简单的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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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乐:最后能不能给大家介绍一些你喜欢的音乐人?

阿龚:我这次《月光动物园》的新唱片是跟卢律铭和李欣芸两位老师合作,这两位老师的作品我都很喜欢,比如卢律铭老师的电影配乐。李欣芸老师算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一位音乐人,她有一套作品叫《故事岛》,分了好几张唱片去描述台湾的城市,比如她自己居住的淡水。淡水离我家很近,所以她音乐里描绘的景色很多我都很熟悉。她做了好多这样描绘自然的音乐,大家可以从她的音乐里感受到台湾各个地方的气息。古典音乐家里,我一直很欣赏肖斯塔科维奇,他的一些交响乐很有电影感,还有舒曼,我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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