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沐 外交学院博士生近日,美国和委内瑞拉之间的紧张局势再度升级。继10月22日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称已在委内瑞拉境内部署5000枚导弹用以保障国家安...
2025-10-27 0
我盯着电脑屏幕,眼眶有点发热。
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激动。
是因为那行红得发黑的字。
【年终奖金:100.00元】
是的,你没看错,我也没眼花。
一百块。
我甚至确认了一下小数点后面是不是还有别的零。
没有。
就是一百块。
我在这家公司,整整干了八年。
从一个刚毕业、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干到今天,全公司上下,除了董事长和几个老总,几乎没人敢不叫我一声“林姐”。
我不是总监,也不是经理,我的职位说出去都有些寒碜——行政主管。
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这个行政主管,管着这家公司除了战略决策之外的一切。
从服务器的密码,到保洁阿姨的排班表。
从年会几百人的场地预订,到董事长办公室那盆金贵的君子兰什么时候该浇水。
从搞定最难缠的供应商,拿到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的合同,到半夜三点帮出差在外的老总订一张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
八年,两千九百二十天。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块万能膏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贴。
我以为,没有功劳,也总该有点苦劳吧。
年底了,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点年终奖。
群里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各种猜测,销售部的说今年业绩好,起码三个月打底。技术部的说他们新上的项目反响不错,怎么也得比去年多。
我没参与讨论。
我只是默默地帮人事部核对着每个人的考勤、绩效,汇总成年终奖金的发放基数,然后把加密文件发给董事长钱总。
我天真地以为,钱总就算再抠门,对我这个给他“擦了八年屁股”的大管家,总会有点不一样。
结果,他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一百块。
我旁边的实习生小王,刚来三个月,都拿了五百。
他一脸兴奋地凑过来,“林姐林姐,你拿了多少?肯定很多吧!”
我把那个刺眼的页面最小化。
“还行。”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小王“哇”了一声,“林姐你太厉害了,深藏不露啊!晚上是不是得请客?”
我笑了笑,没说话。
办公室里,有人欢呼,有人抱怨。
拿了三万的销售冠军,被一群人围着起哄,他嘴上说着“不多不多,请大家喝奶茶”,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
拿了五千的技术骨干,一边敲着代码一边在群里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又给老板换新车了。”
而我,拿着我的一百块,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人间悲喜剧。
我忽然就不气了。
真的,一点都不气了。
就是觉得有点好笑。
像一个追了八年的姑娘,你为她鞍前马后,为她挡风遮雨,你以为自己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男主角。
结果到头来,她给你发了一张“好人卡”。
还是一张面值一百块的好人卡。
侮辱性极强。
我关掉电脑。
开始收拾东西。
桌上的多肉,养了三年,肥嘟嘟的,很可爱。我找了个纸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抽屉里的备用药,胃药、止痛药、感冒药,满满一盒子。这都是我这几年熬夜加班落下的毛病。
我把它们一股脑全倒进了垃圾桶。
以后用不着了。
键盘底下压着一张照片,是我刚进公司的时候,部门团建拍的。照片上的我,二十二岁,笑得一脸灿烂,眼睛里有光。
现在的我,三十岁,每天顶着黑眼圈,想的都是下个月的房租和水电。
那束光,早就不知道被哪个加班的深夜给耗尽了。
我把照片也扔了。
同事们还在为年终奖的事或喜或悲,没人注意到我的异常。
也好。
我本来就不喜欢什么声势浩大的告别。
我只是一个拿了一百块年终奖的行政主管,我的离开,大概就像一颗灰尘从桌上被吹走,无声无息。
五点半,下班铃声准时响起。
我拎着我的纸箱,跟往常一样,走到门口打卡。
“滴。”
清脆的一声,像是我这八年青春的休止符。
我没有回头。
走出写字楼大门的那一刻,晚高峰的冷风吹在脸上,我忽然觉得无比轻松。
手机响了一下,是公司的工资卡到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账户xx月xx日17:32入账人民币100.00元。】
我看着那串数字,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我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把自己重重地扔进沙发里。
我什么都不想干。
不想做饭,不想洗澡,甚至不想动一下。
就这么躺着,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八年啊。
人生有几个八年?
我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那间一百多平米的办公室里。
我想起我刚来的时候,钱总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林啊,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奋斗的员工。我们是个大家庭。”
“大家庭”这三个字,在今天看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哪个大家庭的家长,会用一百块来打发一个辛苦了八年的孩子?
我想起三年前,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合作方临时要求更改方案,需要在一周内重新整理出近千份资料。
整个项目组都炸了锅,谁都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是我,带着两个实习生,整整加了七天七夜的班。
我们吃住都在公司,困了就在会议室的沙发上眯一会儿。
最后一天提交资料的时候,我因为连续熬夜,低血糖犯了,直接晕倒在了打印机旁边。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钱总提着果篮来看我,一脸感动地说:“林未啊,你真是我们公司的女英雄!放心,年底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那年年底,我的年终奖是八千。
不多,但比起其他人,算是高的了。
我当时还挺感动,觉得自己的付出被看见了。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七天七夜,拿命换来的“大红包”,就是八千块。
平均下来,一天一千多点。
这就是我的“英雄”待遇。
更可笑的是,那个项目后来拿了奖,钱总在庆功宴上,只字未提我们熬夜的功劳,只说那是他“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结果。
那一刻,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可我没走。
房租要交,水电要交,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我安慰自己,职场嘛,都这样,老板画大饼是常态,忍忍就过去了。
这一忍,就又是三年。
我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百毒不侵、心如止水了。
直到今天,这一百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它打醒了我。
它告诉我,我的忍耐,我的付出,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不,也不是一文不值。
值一百块。
手机在黑暗中不知疲倦地振动着,是各种工作群的消息。
“@林姐,明天上午招待客户的茶叶还有吗?”
“林姐,楼下那个咖啡机又坏了,你快联系人来修一下啊!”
“林姐,新来的那个实习生的入职手续你办了吗?明天他就要用了。”
我看着这些@我的消息,一条一条地跳出来。
以前,无论多晚,我都会第一时间回复。
“有的,在储藏室第二个柜子里。”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联系师傅。”
“办好了,合同放在人事刘姐桌上了。”
但今天,我一个字都不想回。
就让那个咖啡机坏着吧。
就让那些人找不到茶叶吧。
就让一切都乱套吧。
关我屁事。
我找到那些工作群,一个个点了“消息免打扰”。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从冰箱里翻出一包泡面,烧了水,打了两个鸡蛋。
热气腾腾的香气,让这个冰冷的屋子有了一点烟火气。
我一边吸溜着面,一边打开了招聘网站。
我得找工作。
三十岁了,虽然不算年轻,但好在我这八年,练就了一身“杂耍”的本事。
我相信,总有地方需要一个能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大管家”。
我一边浏览着招聘信息,一边更新着我的简历。
写到工作经历那一栏时,我犹豫了。
这八年,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说起来,好像什么都做了。
但真正能写在简历上,拿得出手的项目经验,却少得可怜。
我的工作,琐碎、繁杂,没有清晰的KPI,也没有亮眼的数据。
我最大的成就,就是保证了公司的正常运转。
可这玩意儿,怎么写进简历里?
“八年间,确保公司打印机完好率99%,咖啡供应从未中断,成功处理办公室漏水3次,为老板挡酒52次?”
我自嘲地笑了。
这就是现实。
你以为自己很重要,但在人才市场上,你可能连一张清晰的标签都找不到。
那一晚,我失眠了。
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这八年的点点滴滴。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看来电显示,是公司前台的小姑娘。
我没接。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烦躁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世界再次清静。
我慢悠悠地起床,洗漱,给自己煎了个蛋,烤了两片面包。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吃一顿早饭了。
以前的每个早上,都像打仗一样。
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挤一个小时的地铁,八点半打卡,然后立刻投入到一天繁杂的工作中去。
今天,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我甚至有闲心给窗台上的那盆多肉浇了浇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微信消息。
前台小姑娘:“林姐,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钱总的办公室钥匙只有你有,他进不去,发了好大的火!”
我看着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钱总,钱卫国,我们公司的董事长。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总喜欢在大会上讲“情怀”和“格局”的男人。
他有三把钥匙。
一把家门钥匙,一把车钥匙,一把保险柜钥匙。
至于办公室钥匙,他从来不带。
因为他知道,我,林未,永远会比他到得早。
八年来,风雨无阻。
有一次我发高烧,请了半天假,他一个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林未!我办公室门怎么锁着?!”
我当时烧得头昏脑涨,还得撑着跟他解释,说备用钥匙在人事刘姐那里。
他“哦”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没有一句关心。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请过假。
没想到,我这八年如一日的“便利”,最终惯出了他连自己办公室钥匙都不带的毛病。
真是讽刺。
我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电话来了。
是人事经理,刘姐。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永远画着精致的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说话滴水不漏。
她是钱总的心腹。
我按了接听键。
“喂,小林啊,怎么回事啊?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也不请个假。”刘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和蔼”。
“刘姐,我辞职了。”我说。
“辞职?”刘姐的调门高了八度,“胡闹!辞职也得按流程来啊!你这算旷工,是要扣工资的!”
“随便扣。”我说,“反正也没多少。”
刘姐那边沉默了一下。
她显然也知道我那一百块年-终-奖的事。
“小林啊,我知道,因为年终奖的事,你心里不舒服。”她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
“钱总这个人呢,就是这样,不太会表达。其实他心里是很器重你的。”
我差点笑出声。
用一百块来表达“器重”?
钱总的表达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撂挑子不干了啊!你想想,你在公司八年了,对公司有感情,公司对你也有培养嘛。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这么冲动。”
“刘姐,这不是小事。”我打断她。
“这不是钱的事,是尊重的事。”
“我在公司干了八年,我自问对得起公司,对得起钱总。但公司是怎么对我的?”
“一百块,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冷。
刘姐又沉默了。
“小林,你先消消气。这样,你今天先回来上班,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谈,好吧?钱总那边都快急疯了。”
“我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说,“离职报告,我会按流程发到你邮箱。就这样吧,刘姐。”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接下来,我的手机就彻底炸了。
各种同事的电话、微信,像潮水一样涌来。
技术部的张工:“林姐!服务器机房的门禁卡你放哪了?新来的运维进不去啊!”
销售部的Amy:“林未!下午见客户的那个合同范本呢?我怎么找不到了?你之前不是说放在公共盘了吗?”
行政部新来的小王:“林姐,救命啊!钱总让我给他订今天下午去上海的机票,还要靠窗的,经济舱第一排!我上哪儿给他订这种票啊!”
我看着这些求救信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原来,没了“万能膏药”林姐,这个看起来运转良好、蒸蒸日上的公司,一天都撑不下去。
原来,我那些琐碎的、上不了台面的工作,才是维系这家公司正常运转的毛细血管。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消防员,到处救火,疲于奔命。
现在,我走了,火终于烧起来了。
烧得旺一点才好。
最好能把钱总那张画满大饼的脸给烧黑。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出门走走。
我去了市中心那家我一直想去,但因为太贵而舍不得的咖啡馆。
点了一杯最贵的单品手冲。
咖啡师是一个很帅的小哥哥,他一边冲着咖啡,一边跟我聊着天。
“小姐姐,看你心情好像很好?”
我笑了,“是啊,今天是我重生的第一天。”
他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那必须得庆祝一下。”
阳光很好,咖啡很香,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咖啡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是:“新生活,新开始。”
没有屏蔽任何一个同事。
很快,朋友圈就有了动静。
点赞的,是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评论的,是人事刘姐。
她只发了三个字:“你疯了?”
我回了她一个笑脸。
是的,我疯了。
被一百块逼疯的。
手机铃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这次,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钱总。
他终于亲自出马了。
这是他这八年来,第一次在工作时间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十秒。
然后,按下了挂断键。
他很快又打了过来。
我又挂了。
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打。
我一遍一遍地挂。
像两个在玩无聊游戏的小孩。
我数着,一、二、三、四……
一直到第二十三个。
他终于消停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一条短信进来了。
“林未!你马上给我滚回公司!不然你这个月工资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语气还是那么霸道,那么理直气壮。
我笑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用工资威胁我。
他是不是忘了,我上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在这家咖啡馆喝两杯咖啡。
我回了他一句:“钱总,有事说事,别总想着扣工资,显得格局太小。”
发完,我就把他拉黑了。
电话,短信,微信,全部拉黑。
我不想再听到他任何一个字。
世界彻底清静了。
我靠在咖啡馆的沙发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手机上有99+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大部分都是钱总用不同号码打来的。
我猜,他可能是把全公司的手机都借来用了一遍。
我点开微信,刘姐给我发了几十条消息。
从一开始的命令、指责,到后来的劝说、利诱。
“小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今天公司都乱成什么样了?”
“钱总说了,只要你回来,年终奖的事,可以再商量。给你补到一万,怎么样?”
“林-未!下午有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要来!关于那个项目的资料全在你电脑里,密码只有你知道!你要是耽误了这个项目,你负得起责任吗?!”
“祖宗!我求求你了!你快回来吧!钱总快把我给生吞了!”
看到最后一条,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能想象到刘姐现在那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需要反过来求我这个她眼里的“小兵”。
最重要的客户?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那个项目。
是和一家国外知名企业合作的案子,我们跟了半年,前前后后改了十几版方案。
最终的定稿,是我在上周五通宵做出来的。
那份PPT,从设计到文案,每一个细节都是我反复打磨的。
里面涉及到的所有数据和资料,都存在我电脑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
密码,确实只有我知道。
钱总当时还特意叮嘱我:“小林啊,这个项目至关重要,资料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最大的“岔子”,就是他亲手缔造的。
我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然后给刘姐回了条微信。
“刘姐,我现在已经不是公司员工了,公司的事,和我没关系。”
“至于那个项目,我很抱歉,帮不了你们。”
“祝你们好运。”
发完,我把刘姐也拉黑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急。
让他们体会一下,没有我,地球到底还转不转。
我买完单,走出咖啡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
压在心头八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原来,辞职的感觉,这么爽。
我决定去逛街。
以前,我总觉得逛街是浪费时间,浪费钱。
我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网上买的打折款,穿了两三年还在穿。
化妆品,也只用最基础的水乳。
我的钱,都花在了房租、水电和偶尔的“红色炸弹”上。
我亏待了自己太久。
今天,我要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我走进了一家我平时连看都不敢看的奢侈品店。
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导购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大概是觉得我这身“朴素”的打扮,不像她们的客户。
我也不在意。
我径直走到一个包包的展柜前。
那是我在时尚杂志上看过很多次的款式,经典,大方。
价格,五位数。
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你好,把这个包起来。”我对导购说。
导购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
“小姐,您确定吗?这款是我们今年的最新款……”
“我确定。”我打断她,从钱包里拿出我的银行卡。
那张卡里,是我这八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
不多,但买一个包,还是绰绰有余的。
刷卡,签字。
当我拎着那个印着硕大LOGO的购物袋走出店门时,我感觉自己脚下生风。
我不是在炫耀。
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跟过去那个委屈求全、畏畏缩缩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我,林未,值得拥有更好的。
拎着我的“战利品”,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电脑还在公司。
虽然我人走了,但电脑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心血。
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更何况,里面还有我的一些私人文件。
我得拿回来。
于是,我打车回了公司。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写字楼里灯火通明。
我猜,他们今天晚上,注定要集体加班了。
我刷了门禁卡。
居然还能用。
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注销我的权限。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我真的会走。
电梯里空无一人。
我来到我们公司的楼层。
刚出电梯,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嘈杂声。
有争吵声,有抱怨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一片鸡飞狗跳。
我推开玻璃门。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复杂极了。
有惊讶,有愤怒,有埋怨,还有一丝……祈求?
所有人都没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钱总。
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
“哎呀!林未!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他的语气,热情得让我有点反胃。
“我还以为你生病了,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也不接,可把我们给担心的。”
他居然还有脸说“担心”?
那99个夺命连环call,哪一个听起来像是担心的语气?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我的工位。
我的工位上,围着好几个人。
技术部的张工,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生面孔,应该是新来的运维。
他们正对着我的电脑屏幕,一筹莫展。
屏幕上,是一个需要输入密码的界面。
“林未,你快来!这个密码到底是什么?”张工看到我,如蒙大赦。
“客户那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再搞不定,这个单子就黄了!”
我走到电脑前,看了一眼。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拔掉了主机的电源线。
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林未!你干什么!”钱总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他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主机。
我抱着主机,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钱总,这是我的私人电脑。”
“胡说!这是公司的资产!”钱总气急败坏地吼道。
“钱总,你记性不太好啊。”我笑了。
“这台电脑,是我三年前自己花钱买的。当时公司电脑太卡,严重影响我工作效率,我跟你申请换一台,你说什么来着?”
我顿了顿,模仿着他当时的语气:
“小林啊,现在公司资金紧张,大家克服一下嘛。电脑慢一点,不影响工作的。年轻人,不要总想着享受。”
钱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没想到,我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我花了我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买了这台电脑。发票,我可还留着呢。”
“现在,我辞职了,我带走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字一句地问他。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同事,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从一开始的埋怨,变成了……同情?或者说,是感同身受?
是啊,在座的各位,谁没被钱总画过的大饼噎到过呢?
谁没为公司“克服”过各种困难呢?
我的反抗,或许也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心声。
“林未,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钱总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语气软了下来。
他大概也意识到,今天这个局面,硬来是不行了。
“不想怎么样。”我说,“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然后离开。”
“不行!”钱总急了,“那个项目的文件……”
“那是公司的项目,不是我的项目。”我打断他。
“既然是公司的项目,就应该用公司的设备来做。用我的私人电脑处理公司核心机密,钱总,你就不怕信息泄露吗?”
我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未,咱们有话好好说。”一旁的刘姐赶紧出来打圆场。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把文件拷出来给我们,我们……公司再给你一笔补偿,就当是……是你这几年的辛苦费。”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
“补偿?多少?”我问。
刘姐看了钱总一眼。
钱总咬了咬牙,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万!怎么样?这下总满意了吧!”
五万。
比我八年的年终奖加起来都多。
真是讽-刺。
如果我昨天没有走,如果我今天乖乖回来上班,这五万块,我一分钱也拿不到。
看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我看着钱总那张肉痛的脸,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摇了摇头。
“我不缺这五万块。”
说完,我抱着我的主机,转身就走。
“林未!你站住!”钱总在我身后咆哮。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保证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
他开始威胁我了。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钱总,你知道我这八年,帮你处理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吗?”
我一开口,钱总的脸色就变了。
“我帮你处理过多少次税务稽查的‘资料’?我帮你应付过多少次劳动监察的‘问询’?我帮你搞定过多少个想要闹事的离职员工?”
“你公司账上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款项?你跟哪个供应商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回扣协议?”
“钱总,这些东西,有一部分,很不巧,就存在我这台电脑里。”
“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东西,‘不小心’泄露出去了,到底是谁,会在A市混不下去?”
我每说一句,钱总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经面如死灰,站在那里,浑身发抖。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那个在他眼里最听话、最没脾气、可以随意拿捏的林未,手里居然握着这么多能让他万劫不复的“炸弹”。
我其实是在诈他。
那些所谓的“证据”,我早就处理干净了。
我不想惹麻烦。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他可以随意欺负的软柿子。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话给震住了。
他们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嚣张”的一面。
我看着钱总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我曾经那么尊敬他,把他当成我的职业导师。
我曾经那么热爱这家公司,把它当成我的第二个家。
可到头来,我们却走到了互相威胁、互相毁灭的这一步。
到底是谁的错?
“把……把电脑留下。”钱总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条件,你开。”
他妥协了。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钱。
我想要的,是尊重,是公平。
但这些,他给不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懂。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是可以拿来交易的。
感情、忠诚、尊严,都可以明码标价。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说。
“第一,这台电脑,是我自己的,我要带走。里面的所有公司资料,我会当着你们的面,全部格式化。”
“第二,那个项目的文件,我可以给你们。但我不是作为公司员工,而是作为项目顾问。你们需要为我的劳动支付报酬。”
“顾问费,十万。税后。”
“第三,公司必须为我这八年的付出,给我一个正式的、公开的道歉。并且,补齐我这八年应得的,但没有得到的,所有奖金和补偿。具体数额,按公司最高标准来算。”
我一口气说完了我的条件。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钱总的心里。
“十万?!”钱总尖叫起来,“你怎么不去抢!”
“我就是在抢啊。”我笑了,“抢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至于道歉和补偿,钱总,这是你欠我的。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我作势要走。
“等等!”刘姐一把拉住了我。
她转头看向钱总,眼神里满是哀求。
“钱总,客户那边……真的不能再等了。”
钱总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知道,他在做天人交战。
十万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要他低头,要他道歉,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就是他的“格局”。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钱-总的最后裁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钱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他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
“按她说的……办。”
那一刻,我没有赢的喜悦。
我只是觉得,这八年,终于有了一个了断。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异常顺利。
刘姐立刻让财务给我转了十万块的“顾问费”。
然后,她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未,我代表公司,为过去八年对你的忽视和不公,向你道歉。”
“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演戏。
但至少,这个形式,我得到了。
接着,是补偿金。
他们按照公司最高的年终奖标准,也就是销售冠军那三万块,乘以八年,再算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补贴。
最后,给我凑了一个二十八万的数字。
当那笔钱也打到我卡上的时候,我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我遵守了我的承诺。
我把电脑里的项目文件,拷给了技术部的张工。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我点击了“格式化硬盘”。
进度条一点一点地走着。
也像是我这八年的记忆,被一点一点地清空。
当屏幕上跳出“格式化完成”的提示时,我关上电脑,把它装回箱子里。
我抱着我的纸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八年的地方。
那些曾经熟悉的脸孔,此刻看起来都有些陌生。
我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我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我。
走出写字楼,外面已经华灯初上。
城市的夜,很美。
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不是为钱。
我是为我那死去的八年青春。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
“喂,是林小姐吗?”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今天下午在咖啡馆,给你冲咖啡的那个。”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哦,你好。”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恭喜你,开始了新生活。”他说。
“谢谢。”
“我猜,你现在应该需要一个新的开始。我有个朋友,他自己开了家创业公司,最近正在招一个行政合伙人,要求很高,但待遇也很好,还有期权。”
“我觉得,你很合适。”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他聊一聊?”
我握着手机,站在喧嚣的街头,突然就笑了。
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我对着电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好。我有兴趣。”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抬头看向夜空。
今晚的月亮,真圆。
一年后。
我在市中心最高端的写字楼里,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不大,但阳光很好。
落地窗外,是A市最繁华的CBD景象。
我成了那家创业公司的合伙人之一。
公司发展得很快,我们刚刚拿到了A轮融资。
我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我有了自己的团队,每天都很忙,但很充实。
我不再是那个什么都要管的“万能膏药”,我学会了授权,学会了信任我的团队。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旅行,去享受生活。
我买了车,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小公寓。
我终于在这个城市,扎下了根。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以前公司的实习生小王。
“林姐!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是啊,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我笑着问。
“我……我上个月也辞职了。”他说。
“哦?为什么?”
“唉,别提了。自从你走了以后,公司就一天不如一天。钱总又招了好几个行政,但没一个能干得长。公司现在乱成一锅粥,天天出问题。”
“上个月,那个大客户,就是你之前跟的那个,也跟我们解约了。”
“钱总最近焦头烂额,天天在办公室里发脾气。听说,公司的资金链也出了问题,上个月的工资都推迟发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这一切,我早就预料到了。
一个不尊重员工、只知道压榨的公司,是走不远的。
“林姐,我真的好佩服你!当初走得那么潇洒!”小王感慨道。
“对了,我听说,你现在自己当老板了?”
“不算老板,合伙人而已。”我谦虚地说。
“太厉害了!林姐,你公司还招人吗?你看我行不行?端茶倒水、跑腿打杂,我什么都能干!”
我笑了。
“我们公司,不招端茶倒水的。”
“我们招的,是能和公司一起成长,能独当一面的伙伴。”
“如果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把简历发给我。”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林姐!”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心情无比平静。
我从不后悔当初的离开。
那一百块的年终奖,不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只是一个警钟,敲醒了沉睡的我。
它让我明白,女人的价值,不是靠别人的施舍来定义的。
而是靠我们自己,去争取,去创造。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我男朋友发来的微信。
他就是一年前那个咖啡馆里,为我冲咖啡的小哥哥。
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是那家创业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他说,那天下午,他看到我坐在窗边,一个人,安静地喝着咖啡。
我的脸上,有泪痕,但眼神里,却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倔强的光。
他说,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不一般。
【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去买菜。】他问。
我笑了笑,敲下回复。
【想吃你做的红烧肉,多放点糖。】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一半是苦,一半是甜。
重要的是,你要有勇气,亲手把那些苦,都酿成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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