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热点资讯文章正文

梧桐影里的“爸爸”

热点资讯 2025年10月26日 20:38 3 admin

文/浅笑安然的均

父亲走那年,院里的梧桐树刚够我踮脚摸到最低的枝桠。我从外地往家赶时,火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心里一遍遍念着“来得及”。

可推开门,母亲红着眼递来的,只有一方崭新的墓碑照片——我终究没见上他最后一面。

赶回去时,只剩村口那座覆着新土的坟,连他常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矿工服,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

梧桐影里的“爸爸”

父亲很严厉,我总记得怕他。他是煤矿工人,下井的日子里,回来时满身煤尘,只剩眼白和牙齿是亮的。

那双握惯了镐头的手,指节粗得像老树根,我总躲着那双手,怕他像教训哥哥姐姐那样,用掌心拍我的后背——其实他从没打过我,可他的沉默比打骂更让我发怵。

家里8个孩子,我是老六,夹在中间最不显眼。他从煤窑回来,往门槛上一坐,掏出旱烟袋,我就绕着墙根走,连脚步声都不敢重。

有次他叫我递火镰,我慌得手一抖,火石滚进了鸡窝,他没骂我,只蹲下身帮我掏,指尖沾的煤末蹭在我裤腿上,我盯着那片黑印,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

梧桐影里的“爸爸”

唯一一次没那么怕他,是个暴雨天。我放学路上摔进堰塘边的泥坑,书包浸得湿透,课本泡得发皱。

我蹲在塘埂上哭,正怕回家挨骂,却看见他举着伞跑过来——那天他本该下井,许是听说雨大,特意请假来接我。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把我背上肩,伞全往我这边倾。他的肩膀很宽,隔着湿透的衬衫,我能摸到他后背上因常年扛工具磨出的硬茧,还能闻到他身上混着煤味和雨水的气息。

那一路,雨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响,他的脚步很稳,我趴在他肩头,竟忘了发抖。

梧桐影里的“爸爸”

第一次叫他“爸爸”,是在我读高中的秋天。那天学校要交学费,我攥着皱巴巴的通知书,在煤窑口等他。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肩上扛着矿工灯,走一步就咳嗽两声,咳得腰都弯了。

我迎上去,声音比蚊子还小:“爸爸,要交学费。”他愣了一下,停下咳嗽,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钱,一层层打开,指尖沾着的煤末蹭在纸币上,留下黑印。“够吗?”他问,声音沙哑。

我点头,他又把钱往我手里塞了塞:“不够再跟我说。”那天风里有梧桐叶的味道,我看着他转身走进煤窑的背影,突然想起暴雨天他背我的模样,才发现他的肩膀比以前塌了,头发也白了大半。

梧桐影里的“爸爸”

后来我在外地工作,每次打电话回家,都是母亲接。她总说“你爸挺好,还在山上砍柴火”,却从没提过他的咳嗽越来越重。

直到那天接到哥哥的电话,说父亲病危,我攥着手机往车站跑,脑子里全是他举着伞的样子、递钱时的手,还有那句没来得及多叫几遍的“爸爸”。

可最终,我只摸到了墓碑上冰凉的字,坟前的草刚冒芽,像极了我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梧桐影里的“爸爸”

他走后,母亲整理他的遗物,从他的枕头下翻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我们每个孩子的生日,还有他每次卖柴火、卖废品的钱数,还有我寄给他的1000元钱。

最末一页写着:“老六在外地,天冷了要寄件棉袄。”旁边的字迹被水渍晕开,不知道是他的汗,还是没说出口的想念。

周国平说:“对亲近的人,我们何其苛刻,总以为还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弥补。”

可父亲留给我的,却是永远的遗憾——没来得及再叫他一声“爸爸”,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早已不怕他,更没来得及陪他坐在梧桐树下,像小时候他等我放学那样,等他说一句“回来就好”。

梧桐影里的“爸爸”

如今院里的梧桐树已亭亭如盖,我每次回家,都在树下站一会儿,也在他的坟前放一把他爱抽的旱烟。

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像极了他当年沉默的呼吸,我终于敢大声说“爸爸,我想您了”,可回应我的,只有漫过坟头的青草,和心里永远填不满的空缺。

发表评论

vv号 网站地图 Copyright © 2013-2024 vv号. All Rights Reserved.